有天在临近卫生间过道上,遇上一位头发散落着还淌着水的阿姨正从那走出来,乍一看到,还是被吓了一跳,于是便格外清晰地记得了她的模样。她边走边冲另一位阿姨嚷嚷:“我洗好了,先走了,等下来找你。”我走进门一看,狭小的洗手台上还留着一瓶洗发液,一小滩水渍漫了出来,想来她便是在这里匆匆洗过她的头发。想想她的不容易,也就没再想下去了。
无独有偶,有次手上一不小心沾染了大片的墨迹,却是怎么也洗不干净,正苦恼的时候,也是这位阿姨刚巧经过,她从洗手台边捣鼓出一个小盒子,撒了些洗衣粉到我的手心,大着嗓门和我说:“你揉开些,要不怎么洗得干净。”继而她便如来时一般,风风火火地拿着一把拖把走了出去。留在原地的我,犹豫了一下,在这之前还真没有过用洗衣粉洗手的经历。掌心的墨迹伴着被水冲掉的泡沫渐渐淡去,我甩了甩手,似乎还闻到了淡淡的柠檬味。
不是没有留意到,有的阿姨收集我们扔在垃圾桶里,落在教室里的塑料瓶子。以为不过是收集起来稍稍补贴一下自己,也算是回收资源。
我有次傍晚去接水的时候,看到一位刚忙完打扫的阿姨正在用一个大号的2.5L的可乐瓶接了满满的一瓶水。她显得有些疲累,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。我顿了顿,同她说,这种瓶子接了热水,喝了不是很好。她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同她搭话,有些腼腆地、支支吾吾地同我说起这个瓶子的由来,原来是她有次打扫的时候,在教室捡到的,已经用了大半年了。那瓶子,看上去,确实有些年岁了,上面有一些挤压产生的划痕。我对她说你可以去超市买个大杯子来接热水,会好些。她还是腼腆地笑笑,应和我,会的会的。
于是便有了聊家常的心情。
她说,她每天基本都是这个时候打扫完,用毛巾洗把脸,打上水回家,等水凉了,再喝上几口,解解渴。她说,家里有个顽皮的儿子,总也不怎么老实,跳脱好动得很,但每天这时候,就乖乖地等她回去给他做饭。说到这,她的笑容倒是愈发自然了起来。
我看看她脸上的汗水,轻轻地问了句,累么。
阳光背着投射过来,我有些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。
“不会啊,每天就是把该做的事情做好,一天也就过去了。”
水接满了,她笑着和我说了声再见,拿起接满水的可乐瓶,走了。
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暮色中,我却将她同日本那个战争年代乐观豁达的佐贺阿嬷重叠在了一起,无论是在什么时候,只要我愿意踏踏实实地去经营我的生活,我就是快乐的人。阿嬷穿着木屐穿过小巷和乡里的每一条道路,腰上用一根绳子绑着,底下的一端拖着一块磁铁,收入微薄的阿嬷,就是这样积累起生活中的馈赠。她的这种乐观,我以为是一种忍耐,是战争物资贫乏年代,一种本质上的、对于战胜自我的强大。
我后来也没有再和这位阿姨有过偶遇,也不知道,她是不是真的又去买了个喝水的杯子呢?还是说,那个有些感情了的可乐瓶还是陪伴着她呢?
编辑者:南昌家教中心(www.ncjjzx.net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