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修得同船渡,这样说来船海应当是一门非常浪漫的学问。窄的舟,往来为了人,总是为了带他们以幸福的。在温柔的水里,水上映了人,承载的东西自然都会有灵性了。它们悠悠闲闲荡漾推开波浪,送人平安。无怪乎老人要在这上面依附旧时的梦了。
会有人走过许多的路,但少有人坐过许多回渡船。
长久走路的人因为太平稳,或许厌倦了,愿意登一回水路的窄木,让它带自己离开去。
现在的人心较之以前,要生长得过于宽大,充塞满很多欲望与名声,不再适宜于自由的旧时的渡船。现在的渡船也相应着载下沉重的担子,所以更加平稳与远游,不再富于好的风景。
因为走得匆忙,幸福得少,人就得穿过更远的距离才好亲昵一处地方或朋友。渡船不要艄公,空空荡荡地泊到码头,再完完全全把所有载客吐出去,它不需要座椅同聊资,旅客在这里站一会儿,不带告别地走开去。
等到纯粹地为了担运货物,譬如乘坐用的车子或送别的客列,渡船为了它们进一步改变自己的形貌。用来渡汽车的去把收尾削得平顺,背上一块长方形的甲板,好行它的苦役。或者像过度的客人那样,搭过船身的跳板延伸近岸,车辆就从这里入载,各自占据应当的位置,不说一句话。渡船因此特别地添加巧妙的技艺,使自己无论首尾都可停靠,方便工人忙碌,所以也从来没有谁过问这些。
它还为了沉重的列车厢节给甲板上附加铁轨,载货从一端踏上来,给它责任的负担。渡船就驼了这去穿过许多宽的江与海湾,忍耐更凶狠的风浪,显出承受的品性。
旧的故事里的渡船现在是要少见了。那时造船的人选着沉稳的木头,再付出耐心和温柔,顺从木纹的性格给安置到船舷与隔舱不同的位置,得到一条两首上翘的渡船来,有人把脚踏在船头上,那船就微微地晃。它常常像鲶鱼一样肚皮平坦,浅吃江里的水,好给行人少颠簸。匠人把渡船分得刚好,求渡的人能舒服地站稳,在过渡的时候也可以稍微休息下辛苦的四肢,艄公为了清淡的生活也刚好在舱格里收下江流的产物。
现在的渡船也装备宽大的舱室和甲板,方便旅客,他们很近地互相留下细小的距离,拥拥挤挤地过渡去,载货也是这样,从此岸去过彼岸。
当时的舟夫行动,多支一杆瘦长的竹篙,点着不深的江底,往前窜出一去,待到渡船渐渐慢下来,那灵巧的人就趁着这其间的时候把杆子收回来了,再弓起腰腿,行下一段路去。也有架着两岸拖过长长的船索的,《边城》里老艄公用这给那艘好渡船行动的力气,抚养孤独无母的翠翠。这种索子不准行舟远走地离去,是往来两岸,方便渡人的事。
后来陆续被新鲜的技艺装上不知疲倦的螺桨,解放了那艄公的劳苦,行进也不在一急一缓,给人喘歇与注目风景的空闲。
他再没走有趣的路,又不再喊人载他过渡。
编辑者:南昌家教中心(www.ncjjzx.net)